家教案例：父母是我人生的观众

文｜陈柯伊

在五年前，我毕业之后，创立了一家机构叫涂思美育。我们致力于为中国孩子打造出适合他们的博物馆美育，为各个博物馆做线上线下的课程，带亲子家庭认识艺术和文化。今天的分享是源于我创业过程中，很多记者问过的一个问题：“很多创业者有创业基因，你有创业的基因吗？原生家庭对你的影响是什么？”一开始，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创业基因，因为我来自湖南株洲，一个三四线小城市，爸爸妈妈是普通公司的普通员工，我们家也是普通家庭，没有过创业经验。我一直在想，我的创业基因来自于哪里呢？或许要追根溯源，来到开头吧！

我想每个孩子小时候都是一台“提问机”，我小时候就问过妈妈很多问题，她常常答不上来，最后我妈妈给我讲过一句话，她说“人生如戏，你的戏要你自己演，我们只是你人生的观众，不是编剧，也不是导演。可能很多事情帮不到你，我们能做的就是买票支持你。”我小时候不是很懂，但是这句话一直贯穿我的成长，给了我非常大的影响和鼓励，也让我开始了我自导自演的人生。

我是一个爱好非常广泛的双子座，看过玩过很多东西，好吃好看的都想买。在我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，那时候六岁，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每天零花钱只有五毛，但是想买想吃的东西都要1块。我当时就开始琢磨怎么能快速“致富”。在观察生活中，我发现了一个家庭难题，就是每次吃完饭以后，谁都不想洗碗，爸爸不想洗，妈妈也不想洗。我就跟爸爸妈妈说，“咱家可以做一个家庭家务活价目表，每洗一个碟子或碗可以给五毛钱，这样我就能勤工俭学啦”。结果我爸爸妈妈觉得这样挺解决问题，而且也花不了多少钱。但他们不知道，自那以后，我们家吃的每一顿饭都要用好多碗，因为我要求所有菜都要分开装，所以我们三口之家每次吃饭都要摆一大桌。这就是我从家庭内部创业的第一步。

在我上学过程中，到了小学四年级，我发现我自己是一个特别愿意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的人。当时我喜欢喝碳酸饮料，就是现在的肥宅水可乐雪碧，我的同学们也都很喜欢。我想，自己一个人喝太多碳酸饮料不好，大家也没那么多钱人手一瓶，那该怎么办呢？后来，我带了一瓶3.5升大可乐和一次性杯子到学校，课间的时候倒一桌子，以一杯5毛钱卖给同学。当时不仅是我一个人，我还拉着一帮小伙伴摆起了摊，所以每次课间休息的时候，大家都能用零花钱解馋，也不用花太多钱，便宜又实惠。现在回忆起来，我还发现自己莫名的懂事，在摆摊之前，先送两杯给班主任老师，说老师辛苦了。老师也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，没拦我们。

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画画、看漫画，会买很多杂志。每更新一期我都很想看，但杂志又挺贵的，同学们也都是如此。有一次，我把手抄报改成用很多杂志里的漫画拼成的一个合集，有点像今天的公众号精选，复印了不少，以一块钱一张卖给同学们。我还跟他们说，你想看什么我都帮你们选好了！不过，现在看来版权方面还真有点问题。

这些小事的重点不是在赚钱，而是这个过程中我了解了自己的欲望，也满足了自己的喜好，把好的东西分享给了很多朋友和喜欢的人。但等到我上了初中以后，赚这点钱根本不够满足爱好了，因为开启了追星大业，但凡想要的明星周边都要几十元，上百元。所以我跟爸妈说，不用再给我每周十几块钱的零花钱，而是算一下一整年，除了学费，所有买衣服、订书报、报课外班的花费总共加起来多少钱，就除以12，每个月1号像工资一样发给我，然后我自己去购物、报课、买文具，这样双方轻松满意，而且还培养了我管理财务的意识。我妈爸听完以后觉得很有道理，当时还签了一份合同，他们说我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，对自己的财富负责，如果提前花完、花超，也绝不再给我。我开心地承诺说“好的，没问题！”。自那以后，每个月1号我就成为学校里的小富婆，因为一下就拥有600元，而同学只是一两百元。

我经常回忆我的成长过程，有时候也打电话问我妈，我妈说”我跟你爸觉得什么都给不了你，所以只能给你自由。”在当时，我爸妈给了我月度“工资”以后，他们再也不知道我周末去哪里上补习班了，真的是完全不知道。哪怕后来我考美院，他们对我在哪里学的画画也不操心。现在在公司，我和同事常常会分享自己的成长故事。有位同事说，她小的时候周末也是上补习班，因为是女孩，家长会更加担心。有次她跟同学走在路上，同学突然指她说，你看后面开着车的是不是你妈？原来她妈妈担心她周六跑出去玩，没有上补习班，就开着一辆车尾随着。我感叹说父母之间差别很大，因为我有一次真的逃了补习班，跑去和同学逛街了，那条逛街的路特别窄，同学说，“你看迎面走来的是不是你妈呀？”我一下慌神了，低着头一直往前走，飞速地想，要怎么跟妈妈解释没有上补习班。没想到在我想的过程中，我妈就迎面擦肩而过，完全没有认出我。我一下化紧张为生气，想到了每个孩子都思考过的问题“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？”，我就转过头问妈妈“看见我了吗？”，我妈才反应过来说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在想事情，没有认出你来”，才想起来问我，“怎么在这里？”，我向她解释了没有去上学的原因。我觉得，家庭里很重要的一点是真诚，只要你不撒谎，做错事情就承认，都可以得到谅解。

中考那一天，因为要去其他校区，所以我起得特别早，6点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校区。我妈在家很少发脾气，但是那天早上她非常生气的说，“你也太过分了，大周末早上六点就跑出去玩”，我说，“妈妈，我今天中考。”她马上消火了，说“哦，中考，你去吧。”是不是很有趣，这样的自由，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，但自由的前提还是自律，而不是提倡一味的自由，因为不自律的自由会带来我们不愿看到的后果。

后来，我凭借努力和幸运上了一所很好的高中。高中第一次考试，成绩单发下来的那刻我印象非常深刻。因为我是个很喜欢数学的人，大家从我前面讲的几个小故事就可以发现我的财务意识。但是，那次我高中第一次的数学考试是37分，班上倒数第五。要知道我是以中考正数第七考进去的，拿到卷子那一刻，眼泪瞬间掉下来，觉得很难受，也很羞愧，自己太不自律了怎么可以把学习玩了过去。当天我要拿着卷子要找家长签字。见到了我爸和我妈，惭愧的解释这段时间学习没有弄好，自己非常难受，也准备好了接受他们的批评和教育。但结果我妈说，“没关系，37分也是可以找到工作的，你不用担心。”我爸也说，“早点吃饭去吧，早点睡觉” 。那一刻我才真正领悟了他们说的那句话，什么叫做他们是我人生的观众，因为他们真的觉得学习就是我自己的事情。

在参加咱们论坛之前，我还给我妈打电话，说我要参加一个论坛，主题是关于家庭教育。我问我妈，“你是怎么相信能够把孩子培养好的呢？”，她说，“求知和好奇心难道不是天生的吗？而且我们家基因这么好，相信你就是相信我们自己呀”。我说，“妈妈你好智慧呀，你是精心准备了一盘大局吧，还表现得这么天真。”自高中那一次以后，我想，“有这样的父母，我该怎么办？”我跟我爸妈说，我们再签一个合约吧，我现在是班上的倒数第五，成绩不是特别好。但求知是人的天性，进步也是人的天性。咱们家的经济法则应用特别好，要不每一次考试上升一名，奖100元。如果单科考全班第一，再奖励100元。他们一想，这个买卖很合算，进步了就奖励一下，要是没进步，也不亏。我们就再次进行了这样的约定，我也给自己找了一个激励机制。在高二的下学期，最后一次大考的时候，我就成为了全班第一，那次我爸开完家长会回来，整个人感觉到飘飘欲仙，被老师和其他家长羡慕的眼光快捧上天了。我爸回家之后，什么也没说，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我。在这样的家里我就很有安全感，你退，他们也会支持你。你进，他们也会信守承诺，无论什么样的奖励都会兑现。所以在这样的人生过程中，我还是感到非常幸福的，也是在这样的人生过程中，我开始更加自觉地发现问题、解决问题。后来，大学我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，希望把所学所得运用到艺术教育行业中，因为我很感谢艺术和热爱艺术的一个人。

在毕业前一年，我参加了全国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。参加大赛的时候，我做的是美育创业项目。我当时去到很多北京机构调研，也包括一些给孩子做的展览，我很吃惊地发现这些6岁到12岁孩子的画，简直就像一个老师教出来的，没有任何的差别和自己的想法。我当时特别生气，怎么能这样呢？如果在一个三四线城市，我还可以理解，但是这是在北京呀！而且最令我生气的一点，很多机构居然打的招牌是央美名师教学。这我就更不能忍了，我问了机构的老师让他告诉我是哪一个央美名师，因为央美总共就800到1000人，就算人家不认识我，我也能找到他。我要问他怎么可以把孩子教成这样，因为我们在学校里的教育并不是这样的。后来，那个机构的工作人员被我逼得无奈了，说，几年以前曾有一位央美老师参与了机构早期的创立，但是他早已经离开机构了，不过就是一直打着他的名号招生而已。其实现在在北京望京，辐射周围十公里，有大大小小的美术机构1000多家，每个机构都说自己有央美名师，家长也无法分辨。但实际上真正从央美毕业，从事少儿艺术教育的人是极少的，根本不可能这1000家教育机构都有一个美院的老师。后来我想，作为一个从央美毕业的学生，拥有着全国最顶级的美育资源，如果不在美育行业做事的话，我不能忍。我和创业的小伙伴都希望在这个行业尽自己的一点努力做一点事情。我们常说，不要再让19世纪的教学方法，教20世纪出生的孩子，让他们应对21世纪的挑战。也许我们现在做的教育不是最好的，但起码可以把我们看到过好的内容分享出来，给家长也好、给孩子也好，多一种面向未来的选择。

在过去五年里，我们带很多孩子走进博物馆和美术馆。因为博物馆和美术馆是国外很多国家、很多高校都极为重视的教学资源和社会课堂，但是在中国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。所以这几年我们的团队只做了一件事情，那就是带孩子通过各种方式“走进”博物馆，我们做线下博物馆课程、线上音视频节目，做文创和出版物。从北京到长沙、上海，再到全国各地，从一个课堂的十组家庭，到现在一节线上课程惠及了10万个家庭。在博物馆和美术馆里，给我感受最深的一点是，无论一个时代多么的伟大或失败，其实这一切都会过去的，我们虽然只是沧海一粟，只是这地球生命的0.001秒钟，我们的努力或许能极大延伸生命的长度和广度，影响未来。

今年的疫情给线下教育行业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，尤其像我这样的创业机构，也遭遇了非常大的挑战。我有跟我爸妈分享，今年我们要怎样应对疫情，让机构继续存活下来，并提供最优质的美育普及。我妈和我爸感慨，“幸好我们没有按照当时接受的教育和认知来培养你，否则你今天根本成不了今天的样子。”当时我听完以后挺感动的，我爸还借了毛主席的一首诗写给我——“天生一个仙人洞，无限风光在险峰。”，他不仅写了硬笔书法，还画了一幅画，寄到我北京的家里。收到这幅画的时候，我也再一次明白了，父母真的是我人生的观众，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提供实质性的帮助，但是在精神上给了我最大最强的支持。

最后，回到最初讲的故事，记者问我，你有创业的基因吗？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是什么？我现在会说，我是有创业基因的，因为我在6岁时就开始了家庭内部创业，现在是一个坚持了22年的连续创业者。这就是今天我带给大家的分享，并不是鼓励所有的家长和孩子去创业。而是希望大家真心做到自己喜欢的事情、愿意分享的事情、愿意去做的事情，设计属于自己的剧目。因为每个人的人生不止一个角色，不止一出戏，希望大家活得尽性、活得精彩。

（文章来源 | 校长传媒公众号）